人体美学 | 朱鲁子:肉体如何确立美学的觉醒
新见
身体主体地位的确立意味着美学觉醒
—— 南开大学哲学系教授 朱鲁子
自摄影术诞生以后,人类身体迅速从背景中凸显出来,美学也因此发生了根本性的转向。然而,21世纪已经到来,这个过程还远远没有完成。甚至,我们发现,某种重要的事实仍被遮蔽——这就是身体的主体身份。
按照流行的说法,身体是从属于灵魂主体的客体。但很明显,这种身体—客体美学(或灵魂—主体美学),一直有着自身无法克服的内在矛盾和悖论,以法国唯物主义者如拉·梅特里和德国思想家尼采等人为代表的非主流的西方美学从来没有放弃对身体主体美学的追求。
20世纪以来,随着现代生理学和心理学的发展,以及经验层面的植物人对于离开健全人脑的思维和灵魂现象的否定,西方美学日益表现出由灵魂主体美学向身体主体美学转向的迹象,甚至如梅洛·庞蒂所说的那样“已经消除了‘身体’和‘灵魂’之间的分界线,把人类生活看成彻底灵肉一体的存在”。
“不过,它至少在名义上还占据主体之位”。于是,身体美学家就必须从理论上完成“送神”的工作。王晓华的《西方美学中的身体意象——从主体观的角度看》(人民出版社,2016年版),就是一个隆重的“送神”仪式。“送神”的同时必意味着“接神”——迎接一个“新神”。这个“新神”就是“身体主体”及其“身体主体美学”。
身体主体及其美学地位的确立,既意味着灵魂与身体对立的二元论的被超越,也意味着灵魂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家——身体,更意味着美学的自我觉醒。事实上,以往的西方美学,抑或整个美学,把身体意象定位于客体,实质上表征着美学自身的无知或不自觉。
身体才是自己的家
经验和常识告诉我们,人,首先是个身体的肉体存在,人就是身体,其精神、灵魂、意识,不过是身体自身的一个功能或属性,它直接受制于肉体的人脑,只是这种身体的功能或属性,具有相对独立性罢了。长期以来,灵魂自身无限地夸大和虚构了自己的这种相对独立性,把自己当作凌驾于身体之上的可以独立存在的主体,而把身体当作自己统治和支配的客体。
事实上,精神现象或意识或灵魂,不过是身体出于自我保护需要的一个诡计和设计,或者说是身体的延伸,它是为身体服务的一个功能或属性。或者说,灵魂的出现,灵魂主体的确立,不过是身体的一个自我创造,自我觉醒罢了。
正是在这一点上,人区别于 49 30664 49 15287 0 0 1728 0 0:00:17 0:00:08 0:00:09 3358 49 30664 49 15287 0 0 1542 0 0:00:19 0:00:09 0:00:10 2744 49 30664 49 15287 0 0 1400 0 0:00:21 0:00:10 0:00:11 2972 49 30664 49 15287 0 0 1282 0 0:00:23 0:00:11 0:00:12 2738同样是身体的动物。灵魂在对自我的无知中,茁壮地成长并壮大起来,并建立了以它为主的二元论,把自己从出之其中的身体降格为被动的客体并无情地加以压制和贬抑。因此,看起来,以往人类的全部文明,莫不是抛开身体的灵魂的伟大创造。但人的身体的觉醒并不意味着灵魂的觉醒,实际上,这时灵魂尚未自我觉醒——意识到自己不过是身体的一个功能或属性,身体才是自己的“家”。
虽然灵魂之于身体的相对独立和发展是身体的一个精心设计和构造,但当其把自己变成凌驾于身体之上的主体即“神”之时,却是身体的梦魇。这个梦魇,一如蒙蔽人类几千年的千古人生之谜——斯芬克斯之谜。这个过程的深层秘密,就存在于前文明史(我们把人类不自由、不平等的历史统称为前文明史)的控制与被控制、奴役与被奴役的社会意识形态之中。因此,揭示并曝光灵魂主体的荒谬(王晓华新著中多有论及),实质是对前人类文明史中主奴二元论意识形态的否定和解构。
身体创造了灵魂,使得身体被大大地延长了,但同时,灵魂又反过来压制身体。这就是身体自身的辩证法。从灵魂的压制和奴役中解放出来,确立身体自身的主体地位,无疑是身体的一个内在需要。
灵魂的自我觉醒
当我们对灵魂的主要功能——理性思维能力进行考察时,发现它不过是身体的一种形式运演能力:而“只要拥有形式运演能力,身体就完全可能进行理性思维”(王晓华语)。故,所谓灵魂的神秘性和独立性,是完全不可靠的——前不久阿尔法围棋(AlphaGo)战胜韩国围棋世界冠军李世石的事实更是证明。
西方美学中身体意象的客体地位的历史,应该与灵魂的自我遮蔽即无知有关。故,身体意象中身体主体地位的确立,则与灵魂的自我觉醒即走出自身的无明状态相连结。这就是说,只有当灵魂意识到自己对自己无知的时候,才能确立身体主体的地位。无疑,说灵魂对自己“无知”,是哲学意义上的——哲学意义上的“无知”并非“不知”而是“知”,但这个“知”却是“错的”或“荒谬的”。换言之,灵魂需要意识到自己从属于身体而非相反的真相,意识到身体才是自己的“家”这一事实。
应该说,只有当灵魂自我意识到自己从属于身体的身份的时候,才是身体的真正觉醒。如此,则身体经历了两次觉醒:第一次是它创造出自己的对立面——灵魂,第二次是它的对立面向它的臣服和回归——灵魂的自我觉醒。身体的第一次觉醒,出现了主奴对立的二元论;而第二次觉醒,并不意味着主奴地位颠倒过来——身体成为主体而灵魂成为客体,身体压制灵魂,而是意味着主奴关系的消解即对以往二元论的超越——灵魂回归身体而已。换言之,放弃了对身体的捆绑,灵魂不仅把本属于身体的对美的感受能力归还了身体,而且,它自身也获得了真正的自由——精神生命的创造力得以彻底解放。
美学回家的路
人生的最高境界是肉体生命觉醒(以生理青春期的到来为标志)基础上的精神生命即灵魂的觉醒(以精神青春期的达成为标志)。包括身体主体意象在内的人类精神现象的终极解决,都与精神生命的觉醒不可分离。在这种意义上,可以说王晓华完成了自身生命状态的一个质的飞跃。
单就美学来说,迄今为止,它依然处于自我对立的荒谬状态:作为鲍姆嘉腾“感性学”意义上的美学(Aestheta)“这个词的本义与美(beauty)无关”。因为,灵魂主体语境下,大多数美学家否认它对身体——感觉主体——的归属关系。只有在身体主体的语境下,美学才能回归其与感性的血肉关系,重建自己与身体的本体论联系。
身体主体美学高扬并再现了身体-主体意象,终结了身体—主体意象在美学中长期被遮蔽、贬抑、侮辱的历史,开辟、清理、修正、拓展了美学回家的路。可以说,身体主体美学通过王晓华之手在当代的确立,当是美学的一个自我觉醒,其意义是革命性的。
社会科学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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